行业管窥 | 传承汉服文化需做好知识产权保护

法国著名品牌迪奥日前推出的一款售价2.9万元的半身裙，与中国传统服饰马面裙“相似”，一时在舆论场引发热议，有网友在社交平台发声抗议，还有网友在国外迪奥门店门口穿汉服与半身裙合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迪奥最新发布的2022秋冬成衣新品系列中，数件衣服疑似印着中国传统花鸟图。

面对火热舆论场，从立足长远计，业内专家普遍认为，历史上不同群体之间的服饰文化交流和互借鉴很常见，不同文化之间应为减少跨文化冲突努力，加强沟通，促进互信，避免情绪激化，这才是不同文化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业内认为，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设计师，如果要用别国的异域风情，那就大大方方地追溯其文化渊源，旗帜鲜明地呈现出对历史的尊重，岂不更好？

是否构成侵权？

法学博士、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法学院讲师魏远山认为，尽管“迪奥标志性廓形”与我国传统汉服“马面裙”较为相似，但成衣中这种褶皱与裙摆的相似搭配在法律上很难被视为侵权。

据有关记载，马面裙的形制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主要盛行与明清之间，但马面裙创作源头不明，不受法律保护。

近年来，华美汉服在海内外都“火”出圈。艾媒咨询今年1月的报告显示，中国汉服爱好者数量规模和市场规模快速增长，预测2021年汉服爱好者数量规模达689.4万人，市场销售规模将达到101.6亿元。

与此同时，汉服知识产权侵权纠纷也屡见不鲜，如何保护汉服知识产权？

魏远山分析说，汉服知识产权主要涉及版权、商标和专利三个方面。当前，许多汉服设计者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不强，导致原创作品经常被侵权。因此，应提高汉服设计者的知识产权意识，在设计完成后及时选择适宜的途径保护知识产权。如对具有独创性的汉服设计图、纹样和图案等，应及时进行作品登记，取得“官方权利凭证”；对不满足作品要件但具有一定实用性的样版或造型等，可考虑借助外观设计制度寻求《专利法》保护；对某些可作为商业标志的汉服元素，可根据需求进行商标注册，以防止被他人抢注。

在“快时尚”背景下，魏远山认为，汉服知识产权保护的重点在版权领域。尽管已进入公有领域的汉服设计无法获得《版权法》保护，但设计者基于公有领域素材设计的具有独创性的纹样或图案，仍可满足美术作品或图形作品的要求，进而获得《著作权法》保护。在发生相关纠纷时，设计者通常难以证明自己是涉案作品的权利人。因此，对我国汉服版权保护而言，一方面应为设计者提供一种便捷的作品登记程序，以明确设计主体、时间、权利人等基本事实，降低维权举证难度；另一方面，相关行业协会或设计者联盟可开发适宜汉服版权的“版权保护措施”，防止他人未经许可复制或传播设计图等。

在魏远山看来，汉服等传统民族服饰的知识产权保护，还需多方协作和借助技术手段。政府应在政策上予以引导和扶持，提高公众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在重视自身知识产权的同时，避免侵犯他人知识产权，共同推进传统服饰的知识产权保护。此外，随着存证技术的发展，可借助区块链技术建立传统服饰知识产权存证平台，建立可靠的设计区块链证据链，降低举证难度。

民众文化意识觉醒

对于迪奥新品疑似“挪用”中国花鸟画事件，按照迪奥官方所说，“Jardin d Hiver”系列时装的灵感来源于迪奥品牌创建者迪奥先生在巴黎Jules Sandeau大道7号寓所中拥有一间温室，被称作“冬日花园”，房间内有一面绣满鲜花图案的墙壁，色调柔美的牡丹、大丽花温柔绽放，鸟儿栖于其间。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花鸟画专家表示，迪奥新品服饰上的图案很明显属于中国工笔画风格。

有网友通过公开资料查询分析认为，迪奥先生位于巴黎的寓所装饰仍以油画风格为主。西洋画不重线条，重光影；工笔画取决于笔的运用，重线条，两者有很大不同。工笔花鸟画是中国传统绘画重要流派之一。

“此事反映出汉服的文化元素魅力十足。”河南工程学院服装学院副教授黄智高认为，迪奥先生本人在世时就对中华传统纺织美术、服饰文化等十分着迷，刺绣、丝绸、经典结构等要素在其作品中均有转化表现，虽然不时引起业界争议，但最终还是为他的品牌增色不少。

在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郭丽娜看来，这件事从一个侧面也可以反映出中国民众文化意识的觉醒，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件好事，会间接督促我们加快非遗保护研究。

“相比之下，我国的设计师对汉服元素的应用却没有太多自觉性。”黄智高深有感慨地说，“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服饰瑰宝很多，应抓紧挖掘，传承发展。”

汉服文化怎样传承

汉服文化传承应当怎样发力？业界专家的分析主要沿着两条脉络进行：一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二是汉服设计和产业发展。

黄智高分析说，马面裙是个很好的元素，很多国际大牌都喜欢借用。对此，我国设计师可以在马面裙的更多侧面、更深奥之处发力，来呈现更多不为人知的创意转化点，“相比之下，国际品牌在文化解读和原态理解上与我国有较大距离，我们可以由此发力，展现马面裙的多层面价值，以此保护我们的民族IP。”

“中华民族服饰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任重而道远，应从小孩抓起，从各类媒体、展览的传播抓起，做好原态追溯与再现表达，夯实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在黄智高看来，我国不仅要积极深挖汉民族传统服饰中优秀的、先进的元素予以复原再现演绎，还应结合当代生活方式给予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尽精微，致广大”，使其更全面立体地展示于世人，以深刻诠释其形态面貌，呈现时代魅力。

他认为，可以做好以下三点：其一，复原再现。即将古代各历史阶段优秀的、具有时代意义的经典式样予以复原重现，有组织、有计划、有规范地实施线上线下汉服复原作品秀或博览会，以多维度立体化方式构建汉服资源库，使世人皆知我国汉族传统服饰的样貌范畴、技艺方式、穿用规范、风格特征，这是传承、保护和再现中华优秀传统服饰文化魅力的重要举措。其二，汉服创新。即以当代色彩、材质、造型、工艺等方式，以儒家等传统服饰价值观、“天人合一”等建构理念为指导，创造式样新颖、古意融融的汉服形态之古韵新风，实现当代环境下汉服体系的创新性发展，如2014年APEC新中装、2022年春晚“只此青绿”等式样均为此类，是繁荣新时代汉服事业、保护汉服文化的必要举措。其三，汉服元素创新。这不同于汉服创新，此为各种时装、常规服装对汉服元素的创造性转化，是将汉服元素在新时代时装市场的全方位创新演绎，派生出各类融入汉服元素的时装，是繁荣汉服文化、实现中华服饰产业全面IP化的关键路径，也是保护中华民族服饰IP的重要之举。

在郭丽娜看来，中国应建构有效的、在国际上有说服力的汉服话语体系。这里面牵涉到很多具体的工作，大体而言有两方面：一是相关知识话语的形成，二是这一话语体系在国内的普及和在国际上的推广。这两方面都需要各方加大投入，同时获得民众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