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V&A博物馆资深策展人张弘星：让中国古代绘画跨文化走进西方艺术博物馆

中国古代绘画作为中华民族的艺术瑰宝，承载着独特的东方民族艺术气质，但在艺术文化交流中，却往往因文化的差异使这种气质难以被其他民族所真正理解与欣赏。而在英国伦敦V&A博物馆的《中国古代绘画名品700-1900》特展中，资深策展人张弘星创造性地通过语境再现，使中国古代绘画的韵味呈现在西方艺术展厅之中。

南京大学艺术学院近日邀请张弘星博士以伦敦《中国古代绘画名品700-1900》特展为例，解读了跨文化策展中原始语境如何实现的奥秘。

原始东方语境的挖掘和展现

张弘星认为，以策展为代表的艺术活动应当是一个将艺术品还原于原始语境中，使其展现独特文化魅力的过程。

中西方的绘画艺术有所不同，欧洲观众与中国观众的视觉传统也不一样。比如，在英国绘画展厅里的作品是被一张张悬挂到墙上展示的，其意图是让观众欣赏到每一幅画作，这一点与中国卷轴画的传统截然不同。“欣赏中国卷轴画，尤其是在欣赏手卷时，观赏者不仅需要近距离，还需按照从右往左的观画习惯。”张弘星强调。

因此，如何在英国博物馆的建筑里展示和引荐中国传统卷轴画、如何引导习惯于参观传统油画作品的西方观众进入到中国古代卷轴画的意境中，切身体会到东方绘画韵味就变得非常关键。

他表示，中国古代绘画策展若想让观众感知中国味道，需要从陈列语境和观看语境两个方面入手。

首先，在展览的引言部分用文字开宗明义，特别强调中国古代卷轴画与西方油画不同，它们不是被长期陈列的。在展览中，也特定选择了一些展品用作品现身说法。

而且，在张弘星看来，中国古代绘画是应时应景且相对短暂的，所以在整个展览的陈列上也遵循了卷轴画的传统，展柜中往往以单幅作品陈列展出。

不仅如此，展览中还曾特设以宋徽宗的《捣练图》为例的记录短片，用具有代入感的影像展现中国画“三矾九染”的绘画全过程。他分享，“这种新知识的输入可以很好地引起观展者的好奇与重视，果不其然，仅是‘背面傅粉’这一个细节就让许多英国的观众觉得特别惊讶”。

顺时随俗的语境表达

在中国古代绘画的展览中，不仅要进行观看和陈列原始语境的还原，更重要的是实现文化交流。想让英国及西方观众深入了解中国古代绘画所表达的叙事意境，还需要进行顺时随俗的调整。

张弘星了解到V&A博物馆具有研究制作工艺和材料的治学特点，因此，在绘画材料展示中，他没有采用常见的文房四宝，而是选取了敦煌研究院在莫高窟遗址发掘出来的宋代画工使用的青金石颜料。

张弘星称，之所以选青金石颜料，因为这种颜料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史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被英国人所熟知，“用它可以拉近卷轴画与英国观众的距离，使展品与博物馆之间进行有效的对话”。

不仅如此，为了使展品能和观赏者进行更为有效的沟通，展品在时间和标题呈现上也采取了更为西方所认可的表述方式。“比如，敦煌藏经洞出土的绢画，其展览标题使用了‘700年至950年’来表示唐朝中晚期的阶段，同时还用‘devotion’这样一个名词化的动词来强化其宗教信仰的意味。”张弘星展开说到。

他认为，如此这样，用西方能够接受的叙事表达可以让观赏者“近距离”体会中国古代绘画的历史韵味。

被西方认可的东方策展

伦敦V&A博物馆成立于1852年，是世界上最大的装饰艺术和设计博物馆，建筑内的永久收藏品超过450万件。张弘星介绍，“其展品不仅种类齐全，而且亚洲藏品十分丰富，博物馆还专门设有亚洲部，负责研究、管理、展示亚洲各国的艺术和设计事务”。

他回忆，当时《中国古代绘画名品700-1900》特展的展品由从全球21家博物馆、商界调集了79件中国古代绘画组成，有许多是首次在欧洲展出，展览在当时整个英国文化艺术界引发了不小的关注，许多艺术家、设计师、文化界的人士及欧洲美国汉学家都纷纷前来参观。

“不仅引起了文化艺术界的关注，还引起了政界的关注，时任首相卡梅伦曾特地安排时间参观展览。而且，英国各大主流媒体也纷纷撰写评论文章为展览点赞。”张弘星说。

他还提到，在英国伦敦经常有一些艺术评论家会对策展进行严苛的审视，包括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在内也时常会受到一些尖锐的批评。但此次展览却意外收到了重量级的艺术批评家JonathanJones的褒奖，这也证明了本次策展的成功。

“事实上，当时因为跨越圣诞节和策展时间较短等缘故，该展览大约只有十万左右观众，虽然参观量并不是很大，但却是V&A博物馆近十几年里评论最多、评价最高的艺术展览。”张弘星补充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