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购书潮的前世今生

每到圣诞节临近，各大报纸和杂志都会列出“最佳圣诞礼物书单”。事实上，早在书籍还是奢侈品的19世纪，就有了圣诞节赠书的传统。  

“没有礼物，圣诞节就不算圣诞节。”在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经典小说《小妇人》一开篇，主人公乔·马奇躺在地毯上这样说。然后，她在圣诞节的早晨醒来，开心地发现枕头下藏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圣诞礼物。  

早期的圣诞节更像是一种狂欢节，贵族们会把往常只有富人能享用到的美食与饮品作为礼物赠送给农民们。19世纪初，这种情况开始发生变化，圣诞节不再是农民们敲打着平底锅沿街游行狂欢的节日，而是逐渐演变为一个人们在家中庆祝的节日。  

“当你从给农民或乞丐送礼物变成给你的孩子和配偶送礼物时，你不能只给他们送家里已经有的东西，”美国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名誉教授斯蒂芬·尼森鲍姆解释说，“你的家人一直吃的都是家里最好的食物，所以你必须把礼物换成一种更奢侈的东西。”而在19世纪初期，价格昂贵的书籍恰巧符合这一要求。  

到了19世纪中期，许多出版商开始发行专门在圣诞节期间作为礼物的书籍——从针对儿童的《圣尼古拉斯之书》，到针对成年人的《文学瑰宝》《可爱的花朵》和《爱的礼物》。这些特别版本的书籍设计精美。“这是一个书香四溢的季节，”《纽约时报》在1851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圣诞节之于书籍，就像四月之于树木。成千上万的人认为，他们能够送给朋友的最丰厚的礼物就是一本好书；他们自然希望这本书兼具外在美感和内在价值。”  

在那个时代，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任何种类的书籍都是难得的奢侈品，而具备情感传递价值的礼品书则必须更加特别。这些书籍还经常以其它奢侈礼品的名称来命名，如珠宝（紫水晶、皇冠、珍珠）或鲜花（圣诞花、玫瑰花蕾、风信子）。  

购买装帧精美的书籍也是社会地位的一种象征，以及对礼物接收者的尊重。“‘礼品书’应该被视为一个迷人的称呼，”《纽约时报》在1914年宣称，“这意味着对购书人的赞美，意味着他很无私，不会为自己购买装饰精美的书，而是买来送给朋友。”  

为了选择合适的书送人，“有必要认真考虑送书对象的品味，选择他会喜欢阅读的东西。”报纸和杂志会提供书籍精选清单，帮助购书者做出选择。《纽约时报》在创办第一年也就是1851年的圣诞书目首选推荐就包括“绚丽迷人”的莎士比亚作品精选集和“极其精美”的伊索寓言集。  

一本精挑细选的书，尤其是出自珍爱之人之手的书，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物质上，都会成为收书人身份特征的一部分。“这是一份历久弥新的礼物，”英国阅读体验数据库（RED，收集了1450年到1945年间所有与阅读相关的资料）负责人沙夫夸特·托菲德说，“即使收到书的人可能不会立即阅读它，它也被会放在书架上。哪怕在送礼者和收礼者离开人世很久之后，这本书仍会在那里。”  

到了20世纪初，木浆纸的兴起让书籍的整体价格变得更加实惠，维多利亚时代的华丽礼品书籍不再盛行。不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书籍作为礼物的受欢迎程度从未减弱。“没有哪一年比今年的圣诞节更适合送书了，”《纽约时报》在1933年大萧条期间写道，“在一个充满变化和惊扰的动荡世界中，阅读的价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吸引力。”  

时至今日，消费者在圣诞节前购买书籍的热潮仍在继续。在冰岛，人们甚至为这种现象起了一个专属名词叫“Jólabókaflóð”，意思是“圣诞购书潮”。  

虽然与19世纪中期相比，如今书店出售的豪华镀金版书籍数量已经大为减少，但人们仍然倾向于购买设计精美的精装书作为礼物，而不是平装书、二手书或电子书。  

“我们其实已经不需要书了——我们有其它方式来阅读、写作、交流和分享信息，有其它礼物来表达对他人的爱和感情，表达我们自己的身份。我们可以通过数字手段实现以上所有。然而，我们仍然不断地回到实体书身边。”圣地亚哥州立大学英语和比较文学教授杰西卡·普莱斯曼说。她也是《书香：数字时代的爱书人》一书的作者。  

书籍作为礼物的象征意义远远超出了实物价值本身。“想想中世纪、古希腊或古罗马时期，”普雷斯曼说，“在庆祝的场合，你不会带着一本法典来，你会带着一个故事来。”她解释说，从犹太人在光明节上讲故事的传统，到重演耶稣诞生过程的圣诞戏剧，再到集体朗诵诗歌《圣诞节前夜》，故事一直是凝聚社群的工具。  

因此，圣诞季这个讲故事的季节与赠书的行为紧密相连，也就不奇怪了。  

“书籍所承载的东西是我们的文化，是我们的文化记忆，”利兹大学的亨里克森说，“我们不断回到它们身边，因为这也是我们了解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