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对拉美冲击“堪比海啸” 外国直接投资萎缩

EIU预测，流向拉美的外国直接投资（FDI）将从2019年的1610亿美元降至2020年的1080亿美元，降幅达33%，不过实际的下降幅度很可能要大于预期。

经济衰退将对企业利润造成沉重打击，减少再收益投资，而再收益投资通常占拉美FDI的三分之一。投资者对本国以及其它地区情况的不确定，也将减少新的股权投资。

未来外国直接投资的复苏将取决于拉美各国国内和全球经济复苏的程度、发达市场的资本供应以及商业环境的吸引力等因素。一些国家（如巴西）将通过私有化和基础设施特许权来吸引投资者。

疫情导致目前部分拉美企业估值降低，创造了很多收购机会。不同于欧盟国家对潜在的不良资产“低价”收购（比如来自中国企业）感到担忧，拉美将继续对所有外国投资广泛开放。

由于中国复苏速度快于其他国家，对华出口导向型FDI（农业和矿业）复苏速度应会快于制造业和服务业FDI，后者的境况将依据生产是面向本地市场还是面向海外市场而面临动态变化。旅游业FDI的反弹将滞后于其他行业，对加勒比地区的打击尤其严重。资本流入还将受到全球新趋势的影响，比如“近岸生产”和“弹性寻求型”FDI。

疫情对拉美地区FDI的影响

拉丁美洲是最后受到全球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冲击的几个区域之一，隔离措施从3月中旬才开始施行。尽管如此，2020年第一季度的外国直接投资已经走弱，原因是2~3月份全球市场情绪恶化，加上油价暴跌导致油气项目搁浅，而油气项目恰恰是该地区吸引了大量外国直接投资的重要部门。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的数据，今年第一季度全行业已宣布的绿地投资数量同比下降了36%，预示着第二季度外国直接投资将出现更大幅度的下降（目前数据有限）。

拉美各国央行大多只公布了第一季度的数据。根据UNCTAD的数据，与2019年的月平均水平相比，在拉丁美洲的外资并购数量下降了78%。巴西的数据更新相对频繁，显示其4月份FDI流入骤降至2.35亿美元(去年同期为51亿美元)，5月份FDI流入骤降至25亿美元(去年同期为83亿美元)。

尽管对资本流动的冲击在本质上是全球性的，但拉丁美洲各国对其影响的感受不同，这主要取决于各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和地理位置。大宗商品出口国正受到价格下跌（汇率下跌仅部分抵消了这一影响）和对贸易伙伴（尤其是中国和美国）出口减少的打击，最终抑制了投资。疫情爆发前，石油和天然气行业投资是流入巴西、阿根廷和哥伦比亚的外国直接投资的主要组成部分，需求和价格的暴跌将使投资推迟几个季度。另一边，采矿业一直是智利和秘鲁FDI的主要产业，不过智利的FDI在第一季度没有下降太多，可能是因为铜价没有像油价那样受到沉重打击。

汽车和纺织业在拉美许多国家都是很重要的产业，疫情下供给和需求均受到影响。物流的最初中断影响了汽车制造商和纺织行业的进口投入，不过更大的冲击来自国内需求的下降。墨西哥还受到国际需求下降的影响，因为该国许多行业(包括汽车、电机和通用机械)的生产都面向美国市场。与此同时，墨西哥的其他结构性趋势也加剧了需求的下降，特别是现任政府领导下法律框架的弱化，以及追求低回报的公共工程项目。

以出口为导向的纺织业是中美洲国家外国直接投资的一个重要部门，它正受到美国需求下降的影响。值得称赞的是，一些公司能够迅速重组进行口罩和个人防护装备(PPE)的生产。美国的疫情导致对这些物品的需求激增，并将在一定时期内保持高位，直到有效的新冠疫苗面世。然而，这不太可能在短期内抵消对纺织品需求的下降，总体上抑制了对该部门的外国直接投资。

交通和旅游业也在受影响最严重的行业之列。拉美地区航空公司Avianca航空和Latam航空由于客流量锐减而陷入困境。旅游业是大多数加勒比国家的支柱，即使像多米尼加共和国这样拥有更多样化部门的较大岛屿也是如此，旅游业的外国直接投资往往占这些国家总投资额的三分之一以上。

拉美不太可能阻止“低价”并购

经济困难会给企业带来压力，鉴于货币走软，这可能使它们成为海外企业的收购目标。在欧盟等发达市场，情况也是如此，欧盟的政策制定者正采取行动，保护本国企业不受海外企业(尤其是中国企业)“低价”收购的影响。这在拉丁美洲不太可能发生，因为政策制定者认识到在复苏阶段需要外国投资。此外，巴西等一些国家已经在许多行业进行企业整合。然而，在短期内，外国投资者可能会继续观望，尤其是因为他们本国的不确定性。

近年来中国在拉美地区的投资显著增多，但这些资本迄今为止大多为未来购买石油的贷款，主要流入委内瑞拉和厄瓜多尔（以及巴西，中国企业正在积极参与庞大的盐下油田开发），而不是作为外国直接投资。按存量和流量计算，外国直接投资的主要来源仍是美国和西欧，不过中国已成为南美最大的贸易伙伴，过去10年，来自中国的外国直接投资从一个极低的基数开始上升。这三个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在短期内都将疲软，但来自欧洲的外国直接投资可能比来自美国和中国的更弱。由于中国企业受到疫情打击程度相对较轻，中国对拉美的FDI前景更为乐观。与此同时，区域内国家之间的外国直接投资一直在上升，在复苏阶段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趋势。如果海外企业过于谨慎，并购将更向拉美跨国公司开放，不过拉美跨国公司的购买能力将受到盈利能力减弱的影响。

哪些国家和行业将成为赢家？

拉丁美洲第三季度经济活动的恢复，可能先于外国直接投资流入的恢复，因为海外公司要等待对目标国家（如果是出口导向型投资则对出口目的地国家）和行业需求复苏前景的评估结果。中国和发达国家的复苏将会支撑大宗商品的出口需求（尽管价格可能会保持疲软），从而逐渐吸引对初级部门的投资。我们预计拉丁美洲的复苏将比发达国家更加缓慢，这意味着以国内市场为导向的制造业部门的复苏可能会更慢（抑制外国直接投资），而出口为导向的制造商的情况可能稍微乐观。已经在该地区经营的外国企业的再投资收益是该地区外国直接投资的主要来源，通常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但近年来在一些国家，这一比例甚至更高，特别是阿根廷（2019年占总数的64%）、墨西哥（53%）、哥斯达黎加（56%）、智利和多米尼加共和国（均为39%）。由于企业盈利能力受到打击，这些国家再投资收益可能会疲弱，从而抑制整体FDI。

服务业的外国直接投资（旅游业除外）更面向当地市场，将与家庭和商业需求密切相关；服务业企业将受到该地区失业率上升的沉重打击，资产负债表将受到损害，许多企业，尤其是中小型企业(SMEs)可能会破产。然而，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电子商务等相对新的产业蓬勃发展，将会有并购和增长的机会。另一个值得关注的产业是可再生能源，该产业在一些国家已经起步，尤其是巴西。需求受到的打击将在短期内减少用电量，减缓新项目发展，但该行业在中期内应会再度回升，尤其是在环境问题凸显的情况下。

FDI趋势也反映了Covid-19危机和中美战略竞争的间接后果。随着全球制造业价值链瓦解，价值链很可能更加区域化，拉美企业将受益于“弹性寻求型”的外国直接投资(在Covid-19之后)，以及“近岸生产”的新趋势(由于美中竞争)。“近岸生产”的动态为该地区带来了巨大的潜力，尤其是对墨西哥和中美洲而言，因为它们靠近巨大的美国市场，而美国企业可能正考虑将生产迁往更靠近本土的地方。然而，拉丁美洲的政策制定者有必要推行促进增长的改革，改善商业环境。为了提高竞争力，出口导向型产业将需要加强对人工智能和工业4.0领域的投资(如互联互通、自动化、机器学习和实时数据，这些是工业革命新阶段的特征)，而这些正是拉美目前落后的领域。

该地区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巴西和墨西哥，是该地区FDI的主要接收国，历来吸引了最多的投资，并将再次吸引关注。然而，投资者将不仅关注宏观经济状况(尤其是公共财政的健康状况)、改革和经济增长前景，还将关注其他因素。在巴西，政策制定者期望国有资产(如能源和物流)的私有化和基础设施的特许权能吸引外国投资者。巴西的前景相比墨西哥更乐观，这不仅是因为巴西有更大的市场机会，还因为墨西哥政府不那么欢迎外国投资，特别是在能源部门。在墨西哥央行5月份进行的最新月度调查中，私营部门受访者预计2020年外国直接投资为200亿美元，比2月份的预期减少50%。EIU的预测要更悲观一些，预计2020年为190亿美元。墨西哥未来有从供应链转移中获益的巨大潜力，但国内的商业环境可能会不利于很大一部分潜力的实现。

对于巴西和墨西哥这两大经济体，英国媒体也有报道。英媒称，当4月底新冠病毒在拉丁美洲肆虐时，巴西马瑙斯市长阿图尔·维尔吉利奥陷入绝望。在这座亚马孙河流域最大的城市，坟场工作人员将一排排棺材堆放在泥泞的土沟中。维尔吉利奥表示“前景令人沮丧”。两个月后，维尔吉利奥的噩梦成为了现实。拉美人口占全球人口的8%，但最近该地区的新冠肺炎死亡人数已占全球新增死亡人数的近一半。目前，全球新冠肺炎累计死亡人数已逾52.4万人，其中拉丁美洲死亡人数超过12万人，而且还在持续上升。巴西远不是唯一陷入困境的国家。 

据英国《卫报》网站7月5日报道，墨西哥已有超过3万人因新冠肺炎死去，在各国病死人数统计中升至全球前几位。尼加拉瓜的政治精英阶层遭到新冠疫情的重创，执政党已有至少20名高层在表现感染症状后病情危重。秘鲁已经有超过1万人因疫情而死亡，智利、阿根廷和玻利维亚的感染病例也在一路攀升。 

在该地区的其他国家，智利和秘鲁等经济体的经济复苏速度较快。这将支持外国直接投资的反弹，不过大部分投资将与这两个国家的出口导向型采矿项目有关。加勒比地区的外国直接投资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因为对旅游业需求的疲弱态势可能会比制造业和其他服务业持续更长的时间。就整个地区而言，我们认为FDI要到2021~22年才能回到2019年的水平，这样的FDI下行风险，也不利于经济的全面复苏。

英媒还称，不过，现在已出现一线希望。积极的检测和严格的封锁已帮助乌拉圭、巴拉圭和厄瓜多尔控制了新冠疫情。但总体而言，形势仍一片惨淡——而且巴西的疫情最为严重。随着新冠病毒的广泛传播，总统博索纳罗领导的政府陷入了一场似乎没完没了的政治丑闻和争吵。政治学家克里斯蒂亚诺·罗德里格斯说：“这是死亡政府。”

科普作家纳塔利娅·帕斯特纳克表示：“我们还在第一波疫情中，就先不要谈第二波疫情了。巴西眼下的疫情不是简单的第二波，而是堪比海啸。”

人们也越来越担心这场疫情对该地区的长期影响。伦敦国王学院学者爱德华多·奥尔蒂斯-华雷斯认为，拉美未来将爆发更多的“社会抗议活动”，其剧烈程度取决于疫情的持续时间和严重程度——以及各国政府的应对措施。除了经济影响，他还担心疫情对教育、医疗以及社会和性别平等的长期负面影响。[本网综合微信公众号拉美经济观察（编译/郭凌威）、参考消息网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