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局伊始，看RCEP如何成为外循环第一步

前言

经历8年，31轮正式谈判后，2020年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以下简称“RCEP”）在越南河内完成签署，成为目前涉及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22亿，约占全球29.7%）、经济规模最大（GDP25.6万亿美元，约占全球29.3%）、成员结构最多元以及发展潜力最大的自贸协定。本文将通过RCEP与《全面与进步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以下简称“CPTPP”）的比较，解读RCEP的重要内容及条款。

一、背景、成员与范围

 一  CPTPP

《全面与进步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原名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以下简称“TPP”），于2002年由亚太经济合作会议成员国中的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四国提出，2005年后越南、美国、澳大利亚、马来西亚、秘鲁也加入了磋商，后来发展成包含美国在内的12个成员国。2015年10月5日，12个成员国成功结束谈判，达成TPP贸易协定，并于2016年2月4日完成签署。

但是2017年1月23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将美国从TPP协定中撤出，因此该协定因无法满足约定生效条件而未发生效力。2017年5月，TPP协定原始签署国（除美国外）在日本的主导下开始修改TPP文本，将其命名为CPTPP，并于2018年12月30日在澳大利亚通过批准程序后正式生效。[1]

 二  RCEP

RCEP则由东盟（ASEAN，包括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新加坡、文莱、柬埔寨、老挝、缅甸、越南）于2012年提出并正式启动谈判。截止至签署时，成员国包括东盟10国以及中国、日本、韩国、新西兰、澳大利亚5个重要贸易伙伴，区域内贸易额达10.4万亿美元，占全球贸易总额的27.4%。

二、零关税与原产地规则

一  零关税

在货物贸易方面，关于关税的保留程度，相较于TPP几乎开放所有项目以及CPTPP开放95%项目的零关税，RCEP仅开放了90.4%项目的零关税，且大部分将适用10年内降至零关税的承诺，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于部分国家弱势产业的影响。

二  原产地规则

在原产地规则方面，CPTPP使用了“完全累积”原则，也就是允许产品在CPTPP所有成员国中共同生产或加工制作，不必由单一国家完成其原产地要求，且可以对非原产于CPTPP任何成员国的产品进行累积[2]。这一累积方式鼓励了CPTPP成员国之间的产业链进一步碎片化至不同的成员国，降低了货物、材料在CPTPP成员国之间流通的关税负担。

RCEP则采用了区域原产地累积规则，使得产品原产地价值成分可在15个成员国构成的区域内进行累积，来自RCEP任何一方的价值成分都会被考虑在内，这将显著提高协定优惠税率的利用率。例如，根据此前成员间双边自贸协定原产地规则不能算作某国原产的某一产品，经过区域价值累积后，将可能被认定为RCEP区域原产，享受RCEP优惠关税。这将有助于跨国公司更加灵活地进行产业布局，建立更精细更完善的产业链分工体系，降低最终产品的生产成本，不仅有助于扩大RCEP成员之间的贸易，还将极大地促进区域供应链、价值链的深度融合和发展。[3]

另外，RCEP与CPTPP类似，均在传统原产地证书的基础上，增加了经核准的出口商声明以及出口商的自主声明，将有效减少出口企业在申请优惠关税待遇时的成本，有效避免“意大利面碗现象”[4]的发生。

三、电子商务、信息保护与数据传输

与CPTPP一致，RCEP也专门使用一个章节对电子商务领域进行了相关约定，且在该章节中囊括了网络安全、个人信息保护、数据跨境传输等重点内容。主要包括：

促进无纸化贸易，进一步提高电子形式贸易材料的认可程度；（第五条）

不因签名为电子方式而否认签名的法律效力[5]，鼓励使用可交互操作的电子认证；（第六条）

通过成员国国内法律法规实施线上消费者保护，提供救济途径，并鼓励各方主管部门之间在该领域开展合作；（第七条）

维持或制定个人信息保护的法律框架，并在可能范围内合作以保护从一缔约方转移来的个人信息；（第八条）

非应邀商业电子信息的提供者应当取得接收人的同意，且提供拒绝接受此类信息的选项等；(第九条)

成员国不得将使用其领土内计算设施或将计算设施置于其领土内作为在该成员国进行商业行为的条件，除非该成员国是为实现其合法的公共政策目的且不构成不合理的歧视或贸易限制，或为保护其基本安全利益；（第十四条）

成员国不得阻止出于商业行为而进行的信息跨境传输，但以该成员国出于合法的公共利益或者成员国基本安全利益为例外。（第十五条）

四、知识产权保护

CPTPP由于来源于TPP的文本，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要求较高，但是由于美国的退出，TPP的知识产权条款在CPTPP中被暂停使用的条款多达11条，其中就包括作品、表演以及录音制品的版权，以及药品和生物制剂的版权保护等重点领域。[6]

而RCEP的知识产权章节则充分考虑到各成员经济发展水平、规模以及国内法律体系的参差不齐，以WTO《与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协定》为基石，提供部分更高水平的保护，以提高所有成员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标准。同时，也为部分成员国设置了过渡期。例如：

在著作权方面，RCEP通过九个条文进行了框架性规定，如作者、表演者和录音制品制作者的专有权、广播报酬权、著作权集体管理、允许合理使用等制度；

在商标权方面，RCEP约定统一成员国的商标概念、分类制度、注册和申请流程，明确对驰名商标、集体商标、证明商标和地理标志的保护，共同抵制恶意商标注册等；

在专利权方面，约定以反面排除为例外，明确只要有新颖性、包含创造性步骤并能用于产业应用的均可获得专利，并同意各成员国使用统一的国际专利分类制度；

约定各成员国应基于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机构批准的《统一域名争议解决政策》中确立的原则或仿照该原则建立适当的争端解决程序，对恶意注册域名的行为提供救济；

一定程度上突破地域性特征，通过一般义务、民事救济、边境措施、刑事救济四小节对知识产权的权利实施与救济予以规定。

五、争议解决机制

CPTPP沿用了TPP中的ISDS机制（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赋予CPTPP成员国的投资者在其他CPTPP成员国进行投资活动时，就该国违反CPTPP第九章A部分规定而引起的争议，诉诸国际投资争端解决机构（如ICSID等）。

近年来，ISDS机制在其裁判的连贯性、公正性以及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难以承受的经济负担等方面均备受争议。因此，RCEP中并未引入该机制。而是沿用WTO仲裁的机制，仅有国家-国家之间的争端解决机制，将个人与国家之间的争端通过外交保护等手段转换为国家-国家之间争端以适用相应的解决机制。RCEP第十九章对于上述争端解决机制，从RCEP专家组设立、召集、听证会、程序、专家组报告以及执行等各方面进行了明确约定。

结语

除上述内容外，各成员国在RCEP中还就投资、自然人跨境流动、政府采购、海关程序和贸易便利化等方面达成重要共识。尽管RCEP还需要各成员国各自履行国内法律审批程序，但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自贸协议，其将成为我国自贸易争端与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的一枚经济强心针，进一步加深东北亚、东南亚以及澳洲之间的经济贸易往来，加快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同时，也为我国企业的国际化进程保驾护航，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注] 

[1] CPTPP规定其条款在至少50%的签署国（11个中的6个）批准后60天生效，第六个批准该协议的国家为澳大利亚，其余五国为加拿大、日本、墨西哥、新西兰和新加坡。

[2] CPTPP Article 3.10(3)：Each Party shall provide that production undertaken on a non-originating material in the territory of one or more of the Parties by one or more producers may contribute toward the originating content of a good for the purpose of determining its origin, regardless of whether that production was sufficient to confer originating status to the material itself.

[3] http://fta.mofcom.gov.cn/article/rcep/rcepnews/202011/43537_1.html

[4] The “spaghetti bowl phenomenon” is a phenomenon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 policy that refers to the complication which arises from the application of domestic rules of origin in the signing of free trade agreements across nations.

[5] 柬埔寨、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和缅甸在RCEP生效之日起五年内不得被要求适用本项。

[6] https://mp.weixin.qq.com/s?src=11×tamp=1605583139&ver=2711&signature=MK2dCi25s9i8gim4KuhyncrkikW4zo6ridJKZq-YTVJQwX0RIjvCEfEr8Np*X5JDrLAUmzHNIPqEAVuHxON*ZzjYELa5tEgfZxwOc7flvN*OOmhc6bNhDSLAMnB6VafO&new=1

作者：樊晓娟 印磊 洪嘉宾 竺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