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维京人”是历史上最大的“虚假广告”之一？

在当代文化产品中，维京人勇猛且热衷劫掠征服的形象深入人心。为什么有人却说“维京人”是历史上最大的“虚假广告”之一？

在斯堪的纳维亚的苔原上，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木材与泥土的气息。村落中，屋顶上覆盖着稻草和苔藓，屋内挂满了金属器具和皮革制品。男人们锻造武器、修补船只，女人们织布、做饭。人们的日常生活重心围绕着家庭和生计，但也有关于远征的故事在火光中流传。

《纽约时报》指出，这些人通常被我们称为“维京人”，用来指代那些在公元8世纪末至11世纪之间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出发，向外掠夺、贸易和定居的海上民族。但“维京人”其实是历史上最大的“虚假广告”之一。他们是由共同语言（古诺尔斯语）联结的文明的一部分，“víkingr”在古诺尔斯语里是“劫掠者”的意思。正如中世纪学者汤姆·希皮所言，“维京人”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一个职位描述。用“维京时代”来定义历史上的时代，就像说我们如今生活在“海豹突击队时代”一样，并不准确。

人们将这一群体简化成“暴力的海盗”，而忽视了其文化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一提到维京人，我们脑海里冒出的形象就是野蛮的战士从长船跳上岸，把陆地上的居民吓得瑟瑟发抖。这样的人物定义了我们今天对“维京时代”的想象，但他们只是少数。

英国历史学家艾莉诺·巴拉克拉夫在她的新书《手中的余烬》中越过充满戏剧性的传奇故事，探寻那些被遗落在历史裂缝中的人物与故事。

从《维京传奇》等流行文化作品的受欢迎可以看出，观众们爱看那些充满血腥与英雄事迹的历史传奇。但巴拉克拉夫表示，大多数时候，她的书关注的是那些从未出现在传奇中的人们。“他们可能围坐在火堆旁听故事，或是在带回食物和收拾残羹时偶尔听到一些片段。他们甚至可能因为没被邀请而只能在远处聆听那边传来的笑声与喧哗。”

巴拉克拉夫指出，很多人把人类历史视为被一道道闸门截断的河流，每个历史时期都与前后的时期整齐地隔开。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罗马人、盎格鲁-撒克逊人、维京人、诺曼人……这些“闸门”有时是统治者的死亡，有时是一场战役，有时仅仅是世纪的更替。但她认为，实际上，历史更像是一条宽广的、未经驯服的河流，时而改道、分支、再度汇合。它并不总是有清晰的开端或结束。那些随波逐流的普通人并不一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遑论知道这条河流将把他们带向何方。

如果非要按照“闸门”方式划分，历史学家普遍认为“维京时代”的开端是793年林迪斯法恩修道院遇袭事件。这是维京人对英格兰的首次大规模袭击，他们利用快速长船横渡北海，到英格兰东北海岸的村庄劫掠，林迪斯法恩岛上的修道院也遇袭。僧侣们措手不及，财宝和圣物被洗劫一空。这次袭击震惊了当时的欧洲。

巴拉克拉夫逆流而上，从大约两千年前的一片丹麦沼泽地讲起，从陶器、动物骨头、斧头、剑等考古文物推想这里的人如何生活。木制游戏板的残骸、优雅的鹿角梳、青少年的涂鸦、粪便的化石……她重新构建了那些鲜为人知的生活细节。

《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书评称，巴拉克拉夫非常善于想象和表达考古文物背后的人类活动或动机：乐器的磨损痕迹证明它深受喜爱，小块树脂上的小小牙印说明它们被孩子当口香糖咀嚼，羊毛衣服上粗略的修补表明寒冷天气带来的紧迫性……

巴拉克拉夫还写到一种有趣的“北欧便利贴”。公元1200年左右的挪威，有人在一根木棒上刻下符文，为了告诉某人“Gyda（北欧常见的女性名字）说你该回家了”。这是维京人留下的少数文字记载之一，还有一些记录了咒语、笑话和低俗八卦。如今广为流传的维京传奇故事则是在冰岛由基督徒创作的，时间要晚得多。

维京人从10世纪末开始抵达格陵兰岛。这里冰天雪地，人烟稀少，环境极为严酷，但也为遗迹的保存提供了天然防护。维京人在此留下工具、房屋、纺织品和食物残骸。中世纪的气候温暖期使得格陵兰岛更适宜农业、畜牧和人类居住。但随着后来“小冰期”的到来，这些定居点逐渐衰退或被废弃。

维京人还以“美丽的秀发”而闻名。“金发国王”哈拉尔德曾经发誓，在统一挪威的各个王国和部落之前，他不会梳头。后来，哈拉尔德建立了挪威王国，也终于梳顺了一头金发。两位盎格鲁-撒克逊牧师留下的文字表明，在维京人入侵英国后，很多英国人开始模仿维京人的发型，这让牧师们痛心疾首。甚至在著名的“贝叶挂毯”上也能看到这种发型。这幅挂毯描绘了1066年诺曼人征服英格兰的画面。讲法语的诺曼人其实是维京后裔，维京人曾入侵法国西北部，并逐渐与当地人融合。诺曼（Norman）一词就是“北方人”（Northmen）的变体。

1066年的“诺曼征服”通常被视为维京时代的结束。但巴拉克拉夫提出了3个不同的结论，最新的结论将这一时代延伸到了15世纪。她也给读者留下了很多想象空间。毕竟，在她看来，回望历史就像透过一块昏暗的玻璃看东西，“我们可以看到玻璃另一边模糊的影像，也能看到我们自己的倒影正注视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