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尼日利亚宏观经济运行状态及特点

一，国际收支状况受益于高涨的国际石油行情而得以明显改善
　　九十年代后半期，尼国际收支除个别年度出现小额顺差外，大多数年度均为逆差，且逆差占GDP的比重逐年增大，到1999年达9.7%。然而，世纪交替之际给尼带来了好运，世界石油价格大幅攀升，从1999年的$18/桶猛升至2000年的$28/桶，这对以石油为支撑的经济来说无疑是出乎意料的空前利好。2000年石油日出口量为195万桶，年出口额189亿美元，若按$20/桶为标准计算，石油出口因价格上涨多收入40亿美元，占GDP10%，使进出口贸易顺差达104亿美元，经常项目顺差因此达到70亿美元，从而保证在抵减了资本项目和金融项目之后国际收支一举扭转连续赤字局面仍实现顺差达30.9亿美元，占GDP8%，国际收支的改善使外汇储备在2000年底大幅增加至99.6亿美元。2001年油价仍维持在$25/桶的较高水平，到今年5月外汇储备继续增至104亿美元，而在1995年底外汇储备仅有14亿美元。因此，国际收支的改善为政府实施经济改革计划奠定了基础和创造了宽松的环境。
　　但同时应当看到，国际收支的改善是以油价的巨幅飚升为前提，基础远非牢固。一旦油价回落至以前的水平，导致出口增长的诱因消失，国际收支状况仍有可能恶化，外汇储备仍有可能下降，加之拖欠严重的巨额外债，尼的对外支付能力将受到削弱。近两年来我对尼出口迅速增长首先应归因于油价上涨使尼国际收支改善，外汇储备增加，对外支付能力增强。但根据对未来世界石油市场行情的预测，2002年油价将回落至$22/桶，从中期看，油价将可能继续跌至$16-18/桶。在非石油不能有效创汇的情况下，届时尼国际收支状况将使对外支付能力大打折扣。加之随着2004年经济与货币联盟的建成，因商品、服务、资本及人员的自由流动使区内竞争力的加强，区内贸易将有所增加，虽对区外贸易难以构成直接威胁，但在一定程度上将产生阻挡作用，因而很可能我对尼出口增长将在一定程度上受阻，不大可能再现近年来大幅增长的局面，增速会有所放缓。从九十年代后半期尼的有关统计数据看，进口贸易额总是随外汇储备的增减而增减，二者呈线性相关，这从另一侧面已予以证明。

　　 二，私有化进程受阻放缓，步履维艰　　
　　私有化计划是尼实现经济快速增长，增强非石油部门国际市场竞争力，提升非石油部门在国民经济中地位的关键性战略步骤。尼总统奥巴桑乔重申：“私有化是本届政府的一项主要的经济改革计划，决不能后退。”按照尼政府1999年5月制定的计划，私有化进程在本届政府任期内分三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计划出售13家国有公司的政府所持股份，主要分布在银行，石油营销，水泥及保险等行业，有影响的企业包括：西非波特兰水泥公司，尼日利亚北方水泥公司，国家石油和化学公司，UNIPETROL公司，NAL证券银行和FSB国际公司等。第一阶段计划已大部分完成，政府从中获得收入达190亿奈拉。 从今年开始进入第二阶段，按照计划将出售41家企业，政府将51-60%的股份出售给具有资金及技术实力的战略投资者，其余股份将在条件成熟时在股票市场发行上市。这些企业主要分布在汽车、钢铁、糖业及造纸等行业，主要企业包括DELTA钢铁厂，NIGER造船厂，尼日利亚港务局，尼日利亚民航管理公司，NICON保险公司，尼日利亚再保险公司，尼日利亚大众公司，尼日利亚标志汽车公司，NICON希尔顿饭店，DUBAR饭店，阿布贾国际饭店，非洲银行及保险银行等。目前比较成功的是，在2001年2月成功地将长期垄断电讯经营的尼日利亚电讯公司（NITEL）的GSM许可经营权拍卖给三家公司，部分打破了NITEL的垄断，政府也从GSM许可经营权的出售中获得共计8.55亿美元的收入。政府计划将出售NITEL60%的股权，并标价20亿美元出售NITEL 的移动电话分公司M-TEL，计划于今年底完成NITEL的私有化改革，目前已有多家跨国公司对收购NITEL股权表示了兴趣，到目前为止政府已从今年的私有化中获得100亿奈拉的收入。第三阶段也是最后阶段，私有化所包括的主要企业有：尼日利亚电力局(NEPA)，4家炼油厂，国家化肥公司及尼日利亚航空公司等，其中NEPA拥有20家配电公司，7家发电厂，1家输电公司共计28家发电及输配电企业。
　　尼国有企业约占GDP的50%，投资总额的57%，吸纳了2/3的就业，在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因而私有化计划是尼经济改革的中心环节，其成功和顺利与否直接关系到未来中长期经济能否增强活力减少波动保持稳定增长，直接关系到能否有效刺激非石油部门的发展，使经济摆脱单一石油依赖和进口依赖的缺陷，对经济改革和发展有着不可低估的重要意义。有关西方国家政府和国际金融机构对尼私有化改革慷慨解囊，到目前为止，已提供了1.3亿美元用于私有化，其中世界银行1.15亿美元，美国 800万美元，英国500万美元，西班牙300万美元。世界银行与尼签署了私有化支持协定。
　　但从目前状况看，尼国有企业冗员庞大，管理不善，缺乏效率，市场反应迟钝，债务负担沉重，设备或缺乏必要的维修而故障损坏，或长期闲置而损失严重，企业实际市场价值严重贬值。投资环境改善乏力，涉及私有化的有关法律制定和修改未及时跟进，使外国投资者对直接投资心存疑虑，缺乏信心。尼国内各利益集团对私有化持不同态度，反对私有化的呼声并非微弱。因此，尼私有化进程十分缓慢，原定计划要完成私有化的企业有120家，但至今只有7家完全私有化，据估计私有化进程已经滞后于计划约6-8个月。作为尼私有化委员会的秘书处和实施机构及计划监督机构的公共企业局（BPE）承认，计划于2003年5月本届政府任期内完成的私有化计划无法实现，将延长至下届政府完成。

　　三，民选政府的执政能力面临来自民主的挑战　　
　　民选政府的上台结束了长达20年之久的军政府独裁统治，套用西方式的民主政体，企望通过实施西方式的政治经济改革达到发展经济的目的。但是尼本国的社会、历史、民族、宗教、文化、政治及经济的成长背景与西方式的民主似乎并不兼容，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政府在制定和实施经济政策时的羁绊。
　　第一，政府与议会的矛盾难以调和。在新的民主政体下，二者间权力界限的划分并不明确，特别是联邦政府预算的制定，实施及监控在行政和立法间的责任划分并不确定。民选政府上台执政第一个政府预算的通过即遭到了民主的阻击，2000年预算是在经过政府与议会长时间的争吵于执行年度的七月份才最终通过，使当年预算不能按期执行，预算资金在全年的使用极不均匀和协调，成为2000年底以后货币加速贬值和通胀加剧的始作俑者。议会对一些法律的制定和修改也滞后于经济改革和发展的需要。
　　第二，三级政府间在利益分配上的冲突难以协调。根据新的宪法规定，州及地方政府对所得石油收入拥有完全的自治的权利。因而2000年因油价上涨而多获得的占GDP10%的40亿美元的石油收入，于去年第四季度和今年第一季度在州及地方政府与联邦政府间各50%平均分配，连同产油州获得的13%的陆上石油收入，州及地方政府对所有石油收入拥有自行支配权。这使得联邦政府难以对这部分巨额资金进行预算管理，增大了对政府支出控制的难度，加大了产油州与非产油州间的贫富差距。
　　第三，迫于政治上的压力政府被迫违心让步。政府上台之初许诺民主会带来好处，但实际上生活水平并未因民主而改善。考虑到下届政府大选的因素和2000年额外石油收入增加，在各个机构的强大压力下，政府被迫在2001年预算中大幅增加庞大政府机构人员工资达100%以上，其中工资单不乏虚假成分，加重了财政政策的扩张性。
　　第四，工会组织对政府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构成强大挑战。在民主政体下工会组织的实力与日俱增，有组织的大规模抗议和罢工迫使政府收回一些市场化改革措施，降低了各项政策的协调性和有效性，延迟了某些重要改革。如，按私有化计划出售国有企业时遭到了来自工会组织和各种协会出于对自身利益维护的强大反对；拟实行的取消石油产品补贴及放开石油下游部门的管制等市场化的改革措施均在一片反对声中被迫推迟。
　　第五，政府缺乏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驾御和调控宏观经济运行的技术能力，缺少各部门间相互协调和合作的机制，政策缺乏连续性和有效性而多变易变。同时，各反对党派出于不同目的的反对影响了政策的顺利实施。
　　第六，种族及宗教的紧张局势威胁着国家的团结。民选政府上台后表面上军政府时期的紧张局势得到缓解，但各种潜在势力的冲突仍然制约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

　　四，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二者互不协调，难以对宏观经济形成有效调节
　　尽管近年来出现货币贬值和通胀加剧的形势，但政府在各利益集团的压力下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其财政政策仍呈现出过度的扩张性。2000年联邦、州及地方三级政府实际支出达13,390亿奈拉，占GDP的43%，石油收入的72%。2001年的预算支出增至17,620亿奈拉，在IMF的压力下政府重新审查了人员工资支出和资本支出后作了调整，预料支出仍将达15,880亿奈拉，比上年度增加18.5%。这意味着2001年的政府支出不仅将本年度因油价上涨预计多获得的37亿美元的石油收入全部花光，而且将2000年度多获得的石油收入余额全部用尽。这便是在今年油价仍居高位石油收入继续增加的情况下，上半年外汇储备增长却极为有限仅增4亿多美元的主要原因。据尼央行的一项报告，2001年上半年政府预算赤字已经远远超过计划目标，预计全年将赤字控制在占GDP的0.1%的计划目标难以实现。政府支出呈现出如此过度的扩张性反映出政府在2003年初的大选临近之际的多种政治考虑下的短期行为。
　　面对货币贬值和通胀压力，在财政政策因政治因素不得不呈扩张性的情况下，政府唯一的选择便是紧缩的货币政策。2001年上半年，最低再贴现率分三次提高到16.5%，现金准备金提高到21.5%，流动比率增至40%，基准利率和贷款利率分别提高到22.6%和28.4%，存款利率和最低贷款利率间的差距提高到23.6%。紧缩幅度不可谓不大，但是财政政策的扩张给货币政策加重了负担，二者相互矛盾的政策取向使货币政策的紧缩效果大打折扣。过度的政府支出大量快速进入流通，货币政策的紧缩效果并未有效抵消大量注入经济流通体内的流动资产所带来的负面作用。今年上半年货币M2超过计划12.2%达到28%，通胀仍高居两位数，汇率目前暂时企稳，但两个平行外汇市场依然存在，两种汇率差距达20%左右，货币贬值的风险依然存在，较高的利率抑制了非石油部门的发展，阻碍了改善单一经济结构的努力。因此，在扩张的财政政策条件下，紧缩货币政策的效果十分有限。

　　五，未来天然气工业将与石油工业一起成为带动经济增长的两大支柱产业
　　研究尼经济除必须关注石油部门外，还应对天然气部门给予足够的重视。虽然目前天然气部门在经济中的比重还十分弱小，尚待开发利用，但因其丰富的储藏量和较高的开发利用潜力被誉为“沉睡的天然气巨人”，已引起西方跨国公司的注意。目前已探明储量达35，000亿立方米，其价值已超过石油储量的价值。据估计，尼石油已探明储量为220亿桶，尚可继续开采22年，而天然气可开采100年。目前尼国内需求量较小，仅为5亿标准立方英尺/日，国际市场尚待开发，各种利用设施缺乏，大部分被放空燃烧。目前以日产原油200万桶计，伴生天然气38亿立方英尺，其中约62%被烧掉。尼于1999年投资38亿美元建成了仅有的液化天然气工厂，供应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及土耳其的大型用户，预计在2002年年产液化天然气108.5亿立方米。2001年9月将建成一项价值2600万美元的天然气传输和分配网络系统，不久政府还将批准两个液化气大型项目。政府计划于2010年实现消灭天然气燃烧，并将国内需求量提高到18亿标准立方英尺/日，进而在2020年提高到48亿标准立方英尺/日。
　　尼政府已认识到开发天然气资源的重要性，世界银行也表示支持尼天然气的开发，预计在若干年后尼很可能发展成为位居世界前列的天然气生产和出口国。就尼经济现状而言，开发天然气在资金筹措和吸引外资等方面要相对迅速和容易，西方跨国公司对开发尼天然气抱有浓厚兴趣，这是改变严重依赖石油的单一经济结构现状的一条有效捷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战略意义。相信天然气的崛起将与石油一起成为主要的出口创汇部门，成为支撑经济增长的另一根支柱。

　　尼日利亚经济正经历一个痛苦的然而是必需的转型过渡期。未来经济能否实现快速增长，取决于能否有效摆脱经济对石油的严重依赖与非石油特别是制造业的迅速成长，而达到这一目标的关键乃是私有化改革的成功和外国直接投资的大量流入，但根据现状，这两项关键要素至今均未获得令人满意的结果。西方援助对发展经济和减少贫困必不可少，但要视奥巴桑乔当局的改革能否满足西方所预设的标准，西方式的民主能否在这西非的一隅移植成功还有待时间的检验。2000年经济低速增长3.8%是建立在油价大幅飚升和过度的政府支出基础上，不足以改善人均GDP和就业状况，显得十分脆弱。据IMF的分析，尼未来中长期若人口年均增长3%，GDP增长须保持至少6-7个百分点，才能对经济的全面改革和发展提供足够的支持，但据预测，2001年尼经济增长将小幅回落至3%。尼经济问题伴随着强烈的政治因素而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非彻底的改革而不能克服，但尼当前的经济改革步伐因政府机构缺乏相应的能力和素质及内阁各部之间互不协调而显得沉重而缓慢,出台的各项政策措施缺乏连续性和系统性而显得支离破碎。2000年8月尼政府与IMF签署了一项名为“预备安排”（SBA）的协定，规定2000年9月-2001年3月尼经济改革须达到14项标准，如果IMF对执行结果满意则进入一项为期三年的安排，尼可获得经济援助和债务减免，但结果迄今仅达到4项标准。目前IMF已同意将该项于2001年8月到期的协定延至10月。2003年初的大选以为时不远，奥巴桑乔是否继续强力实施各项痛苦的改革还有待观察。金融时报发表的一篇社论认为，奥巴桑乔已将注意力从当前的国内改革转移到319亿美元的债务减免。针对奥巴桑乔热衷于减免债务而未能推动经济改革，世界银行副总裁MADAVO指出：“如果尼日利亚其他更重要的问题没有有效解决，债务减免将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当前的尼日利亚正徘徊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西方式的民主是否真的能给尼日利亚人带来了好处，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
　 　　　（2001年9月）